1. 宋代詞人柳永和周邦彥慢詞藝術的不同
一、題材之不同:柳詞內容豐富,周詞內容較單薄 柳永、周邦彥雖早年生活相似,都曾長期與歌兒舞女在一起過著偎綠倚紅的生活。
但不甘約束而狂放不羈,屢試不第,晚年才中進士的柳永幾乎浪蕩、漂泊了一輩子。而周邦彥卻幾歷官場風云。
如此身世反映在他們的詞作中,艷情是相同的一面,而不同者居多,也可以說柳詞有拓展性,周詞則在題材內容上顯得相對狹隘。 柳詞中反映婦女生活、男女戀情、別愁離恨的詞作占去了《樂章集》大半,其中妓女生活寫得尤為細致、大膽。
陳銳認為“屯田詞在小說中如《金瓶梅》”(《碧齋詞話》)。如:《洞仙歌》此詞極寫“洞房深處”男戀女愛的甜蜜而嬉戲的生活情景。
《雨霖鈴》中“執手相看淚眼,竟無語凝咽”,極寫離別之意。 柳詞中描寫都市繁華的詞也占有相當大的比例。
如:著名的《傾杯樂》詠京城元宵節的盛況;《木蘭慢》詠京城清明節。詞中所寫的“路旁拾簪”、“珠翠縱橫”,就大可與《東京夢華錄》所記的盛況相互印證;還有著名的《望海潮》,詞中細致地描繪了杭州的繁華富麗。
京城如此,京城以外的城市又怎樣呢?《一寸金》描寫了成都景致,其中“雅俗多游賞”一句,表明了士大夫文人和市民群眾競相游賞的樂景象;《瑞鷓鴣》寫蘇州景致,其中“萬井千閭富庶”之語,即道出了這個“人間天堂”當時的富足程度。 柳永雖然生活在這樣一個“太平盛世”中,然而他個人的遭遇卻未免坎坷。
因此,他曾一度宦游西蜀和江浙,寫下了許多表現身世遭遇的“羈旅行役”之思的詞篇。如《迷神引》、《雙聲子》等。
而相對于柳詞,周詞在題材和內容上有很大的局限。因周邦彥生活面的狹窄,詞的題材未能超出傳統內容:一是艷情詞幾乎占了《清真詞》的全部內容。
代表作如《蘭陵王》、《西河》、《金陵懷古》等。二是少量抒寫宦海感慨和羈旅之思的懷古傷今的詞篇。
如《蘇幕遮·燎沉香》表達了家鄉的美好和自己深懷渴慕的心情。總之,周邦彥的詞無論在思想內容上,還是在創作題材上都不及柳永豐富,他的詞往往是“舊曲翻新”,內容上往往顯得較為空虛、蒼白。
正如王國維所說周詞“創調之才多,創意之才少”。二、風格之不同:柳詞具有雅俗共賞之特點,周詞卻以純雅取勝 對詞的內容有所拓展,這是柳永對詞的貢獻,而雅俗結合的風格則體現了他對詞的繼承與革新。
柳永描寫自己與歌妓艷情生活的詞總的來說是較俗的。他毫不避諱,甚至是欣然自得地寫自己的情場生活。
他對女性作充滿色相的具體化、世俗化地描寫。如:《駐馬聽》、《定風波》、《錦堂春》、《慢卷袖》中所描述的那樣:“紅茵翠被。
當時事、一一堪垂淚。怎生得依前,似恁偎香倚暖,抱著日高猶睡。”
“催促少年郎,先去睡,鴛衾圖暖。須臾放了殘針線。
脫羅裳,恣情無限。”(《菊花新》)為了直露地表現以上內容,柳永最愛用對女性聲色體態及對環境香艷溫柔進行描寫的詞匯,即所謂“語俗”。
如寫女性動輒是“嫩臉羞娥”、“風柳腰身”、“香靨深深”、“檀口含羞”、“抬粉面,攜纖手”等。寫環境是“洞房深處”、“鳳衾鴛枕”、“深屏香被”等。
在他的詞作中出現了類似描寫女性聲色“套語”,體現了柳詞俗美的語言風格。 當然,柳永詞并非一俗到底,也有很大雅的成份。
這種雅詞主要體現在他“羈旅行役”詞和描寫都市風光的詞作中。柳永寫這些詞,特別是寫羈旅行役詞時,表現出文人,特別是失意文人的典型心態與情感。
大有文人悲秋的情調。如《安公子》,此詞由羈旅行役誘發出人世社會興亡替代的感慨,這是典型的文人雅志。
且柳永在寫以上這些雅詞時善于配以文人的雅語。如“霜風凄緊,關河冷落,殘照當樓”(《八聲甘州》)。
蘇軾曾評述“于詩句不減唐人高出”。又如“幾許漁人飛短艇,盡載燈火歸村落”(《滿江紅》);“一望關河,蕭索千里清秋”(《曲玉管》)。
類似的例子還很多,如《雙聲子》、《夜半樂》、《望海潮》、《望遠行》等。 縱觀柳詞,確實存在著雅俗共賞的特點。
相比之下,周詞卻是以純雅取勝的。周詞的純雅體現在以下兩方面。
一方面是內容之雅。說其詞內容雅,并不是說他不作艷情詞,而是說他寫這類詞時多以“和婉委曲之筆寫相思之情與心理之愛。”
(《白雨齋詞話》)這和柳永寫**不同。因此陳銳說“屯田詞在小說中如《金瓶梅》,清真詞如《紅樓夢》。”
周詞中的多數艷情詞寫得較雅,即使是那些狎妓之詞,也盡量求雅。如《意難忘》,雖有“低鬟蟬影動,私語口脂香”,“夜漸深,籠燈就月,子細端相”的體態描寫,但能就此煞住,轉而進行心理描寫,比起柳詞,就較為典雅。
正如楊海明在《唐宋詞史》中所說的周詞“不像柳永有時只知在“枕席”上滾來滾去。”另一方面,周詞之典雅的風格表現在語言上。
這主要體現在融化前人詩句、詩意,工于煉字煉句,善于對仗用典上。周邦彥能自鑄偉辭,但更善于融化前人詩句入詞,渾然天成,如從己出。
周詞往往是一首詞中數句化用,不僅從字面上化用前人詩句變成新的語言,更從意境上點化前人詩句而創造出新的意境,從而把它發展為一種完備的語言技巧。最典型的是《西河·金陵懷古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