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寶年間,天下太平。
唐明皇耽于聲色,遂派高力士到全國各地采選美女。
高力士自湖廣至兩粵,倒是選了一些,但不甚滿意。
無意間聽說閩中興化縣有個少女名叫江采蘋,不僅貌美無雙,而且對諸子百家、濤詞歌賦、琴棋書畫,無不精通。
高力士讓當地官員派專人護送,火速進獻京城。
唐明皇見江氏果然美如天仙,聰明伶俐,才思敏捷。
于是喜動天顏,大賞群臣,三天沒有上朝。
江采蘋自幼喜愛梅花,自號梅芬。
來到皇宮,明皇賜名梅妃,并在后花院專門修了梅園。
各州府為了逢迎,將上好的梅花快馬進呈宮中,好讓皇上和梅妃開心。
一日,明皇在梅園宴請諸王。
酒過三巡,忽聞宮中笛聲嘹亮,仿佛從天上飛來一般。
明皇見太子和諸王驚訝不已,于是很驕傲地說:是我新選的梅妃在弄笛。
為了在兒子面前顯示老子的艷福.他命高力士去請梅妃來和諸王相見。
不多一會兒,梅妃如風擺楊柳一般來到梅園。
明皇稱贊說:梅妃是梅精。
她吹白玉笛作驚鴻舞,能使滿座生輝。
諸王說,那就讓我們開開眼吧。
明皇命梅妃起舞。
于是梅妃在園中飄飄曼舞起來。
果然如紫燕翻飛,如海棠花飄,如梅朵輕盈。
舞畢,諸王拍手叫好,紛紛向她敬酒。
明皇十分得意,欣賞兒子們那一雙雙艷羨的目光。
這時,寧王已經喝得大醉。
當他向梅妃敬酒時,有意無意間踩了梅妃的繡鞋。
梅妃不悅,拂袖向宮中而去。
明皇不知何故,怎么也沒能挽留住梅妃。
梅妃一臉怒氣而去,把個寧王驚得魂不附體。
回到王府,他越想越怕。
調戲父皇的愛妃,罪該萬死。
倘若梅妃在父皇面前說他的不是,你就是有千張嘴也辯不清楚。
他猛地想起駙馬楊回足智多謀,又頗得皇上寵信。
寧王馬上差人去請楊回來密議。
楊回不愧是智多星,他的腦瓜子轉了兩轉,小眼睛眨巴了幾下,伸出兩個指頭,在寧王耳邊低聲獻了兩條妙計。
第二天早朝,寧王雙膝跪于殿前,向明皇請罪說:’父皇,昨日因不勝酒力,失錯踩了梅妃娘娘的繡鞋,請父皇饒恕。”
明皇正為昨晚梅妃生氣而納悶,此刻聽寧王這么一說,心里大不痛快。
他看了楊回一眼,平靜一下情緒,說:“我若計較起來,天下人會說我看重色貌,而輕于人倫。
你既無心,這事就算了,以后多加小心就是。”
寧王叩頭謝恩。
駙馬楊回趁機說:“皇上,我見宮中嬪妃不少,怎么見高力土又在各地選美?”明皇說:’嬪妃是不少,但中意的不多。”楊回說:’我聽說壽王妃楊玉環,生得花容月貌,姿色蓋世,非人間之女。”
明皇聽了不覺愣了一下。
壽王真的有此女?可從未聽說過。
按輩份論,壽王是他的兒子,楊氏是他的兒媳婦。
但是,好色之心壓倒了人倫之理。
明皇一聽大喜,立即差高力土到壽王府去取楊玉環。
圣旨難違。
壽王不管多么不愿意,只好拱手奉送。
楊玉環并不愿侍候皇上,她和壽王十分恩愛,情深意切。
壽王和玉環抱頭痛哭。
誰都知道這一去,夫妻情份從此了斷;這一去是生離,也是死別。
不過壽王仍抱著些許僥幸:若父皇看不中,楊妃不就回來了嗎!
壽王想錯了。
楊玉環參見明皇時,正值階前月影橫空,宮中銀燭高照。
在燈月之下,明皇定睛細瞅玉環,就見她肌膚雪白,容光奪魄,豐滿而不胖,勝似越國西施。
真個是回眸一笑百媚生,六宮粉黛無顏色。
朝想美人,暮想美人,美人果真在眼前。
明皇大喜,他決意留下 這個兒媳婦。
但他既要堵外人的閑話,又要楊玉環心里轉過彎來,于是他讓高力土將玉環送往宮中的太真觀,去當女道士。
明皇賜她道號太真。
由于寧王和楊回給他推薦了一個可心可意的美人,明皇重賞他倆。
寧王詭計得逞,既免了自己的罪過,又滿足了父皇的色欲;而直接受到傷害的,自然是那個無辜的倒霉蛋壽王。
不久,明皇為壽王又娶了一房,算是對他的安慰。
這個時候,他才心安理得地將楊玉環接到宮中,冊封“太真宮女道土為貴妃”。
那天傍晚,明皇命樂隊奏霓裳羽衣曲,親授她金釵鈿盒,五天沒有上朝。
有時玉環早妝,明皇親自給她描眉插花,薄施粉黛,哂笑玩樂,愉悅無比。
寵了楊妃,自然疏了梅妃。
一天,梅妃問高力士:“高公公,皇上這些日子怎么沒到我宮中來?”高力土不敢隱瞞,說:“娘娘,你還不知道吧,皇上新納了壽王的楊妃,寵幸無比哩。”
梅妃很有見識。
她讓宮女把她打扮得花枝招展,逕直來到皇上的寢宮。
只見明皇獨自在花陰下站立。
梅妃上前見了,說恭喜皇上另有新人。
明皇笑著說:“我偶惹閑花野草,何必提她。”梅妃說:“可叫出來讓我們姐兒倆相見。”明皇不得已,一再囑咐說:“楊妃來時,你可不要生氣呀。”梅妃點頭。
明皇遂讓楊妃出來參見梅妃。
明皇為了討好兩個愛妃,便設宴款待她們。
美人相見,互為仇敵。
先是客氣一番,稱贊一番;后來兩個吟詩作詞,暗中譏諷。
你笑我太瘦,我罵你太肥。
漸漸地,兩個人的臉色不那么好看。
明皇裝著沒看見。
高力士一個勁兒地在旁邊打圓場,講笑話,也沒能把兩個美人逗樂。
明皇一手挽著梅妃,一手挽著楊妃說:“我今日得了二位美人,正是我們取樂之時,二位見面為什么一定要爭吵呢!”
由于梅妃才華出眾,性傲情柔,不像楊妃那樣會哄會逗,于是楊妃常在皇上面前說她的不是。
明皇終日讓楊貴妃陪伴,聽曲跳舞,飲酒賞花,歡樂無比。
一天,明皇閑步梅園,忽然想起了梅妃。
梅妃之美,美在雅,美在文;楊妃之美,美在會哄人,柔情似水,隨心可意。
好久沒見梅妃了,他讓高力士著快馬去把梅妃接來,并叮囑說:“你須悄悄地去,不要讓楊妃知道了。”
楊貴妃同樣精明得很。
這些日子,皇上每晚必招她去侍寢。
這天,她一直等到深夜,一直等到天亮,始終沒見高力士來招她。
她問宮女,有知情宮女說:聽說昨晚皇上把梅妃接到了寢宮。
楊貴妃十分生氣。
她同樣打扮得花枝招展,怒氣沖沖直闖寢宮。
大小太監見了,一個個驚得雞飛狗跳,想拉不敢拉,想攔攔不住。
楊玉環自恃嬌寵,當面指責皇上,辱罵梅妃,并將皇上所贈的金釵、翠鈿扔在地上,揚長而去。
愛之深則懼。
明皇既對楊玉環無比寵愛,當然就有幾分懼她。
他只好讓人先送梅妃回,他去勸哄玉環。
楊玉環只讓皇上寵她一個,不讓他身邊有第二個女人。
她仗著父兄俱為高官,便常常驅使大臣們為她辦事。
她的哥哥楊國忠為宰相,權傾朝野;還有邊將安祿山認她為干媽;她的兩個姐姐皆被封為一品夫人,隨意出入后宮,和明皇關系暖昧;她愛吃荔枝,明皇傳令嶺南官府不分晝夜快馬傳來。
唐明皇排行老三,楊玉環常私下叫他“三郎”。
正是這樣,當時大詩人白居易說楊玉環是三千寵愛集一身。
這天,明皇囑咐太監高力士、裴力士在百花亭中擺宴,特邀楊貴妃去陪他賞月觀花,撫琴賦詩。
楊貴妃十分高興,等不到黃昏,她又是洗澡,又是噴香,又是更衣,收拾打扮的時間,比平日著實下了一番工夫。
她早早地來到百花亭,滿心歡喜地去陪皇上。
她漫步在百花叢中,其實心不在花上,不時沖那邊張望,看皇上來了沒有。
那邊一有動靜,她會快步走去迎接的。
她立在玉石橋上,抬眼眺望天幕,就見一輪明月初上,皎潔如冰輪。
橋下有鴛鴦戲水,玩耍自由;一條金魚朝她游來,搖頭擺尾張嘴吹泡,仿佛在向她問好。
玉環常見得花兒們魚兒們比她快樂,比她自在。
它們不需要逢迎誰,不需要侍候誰,更不會像她這么孤零零地等人。
忽然間,聞得一陣雁叫聲。
舉頭看,一隊大雁正從頭頂上飛過。
雁聲凄切,哀婉悲鳴,動人情懷。
楊玉環心中不免升出天涯此時的愁惆來,要是在壽王身邊,決不會有這等苦楚。
見貴妃早早地來了,高力土、裴力士顛兒顛兒地跑過來。
貴妃問宴席準備好了沒有,樂隊到齊了沒有,還特別囑咐說,一會兒圣駕到來,務必早早告訴她,好讓她去迎駕。”于是,她繼續到各處賞花,眼睛不時瞅亭子外面。
玩的時間不短了,夜幕深了,可是還不見皇上的人影。
她很焦急,也很納悶。
平日這個時候,皇上該來了;即使被什么事拖延住了,也會派太監來報個消息。
怎么今天既不見人來,也沒有消息。
貴妃對高力土說:你去瞧瞧。
去了半個時辰,高力士終于打聽清楚了,他說:“娘娘,萬歲爺到梅妃那兒去了。”楊貴妃心里咯噔一下,不相信地問:“你可打聽清楚了?”高力士說:“我不僅打聽清楚了,還見了皇上停在那兒的寶輦。”
楊貴妃心頭涌起一股酸楚,與其說是醋意,不如說是悲哀。
每一代皇上即位后,都要派人到各地選美。
宮中嬪妃數干,而像她楊玉環這么受寵的,只有她一個。
而其他女子,從進宮到老死,恐怕一輩子也難得見到皇上的面。
從這一點來說,她是幸運的。
但比起普通人家的女子,能和丈夫朝朝暮暮,耳鬢廝磨,為人妻為人母,她當然感到不滿足。
身享榮華富貴,但心里沒有安全感,說不定哪天會被冷落。
而那個當皇上的,想寵幸誰就寵幸誰。
夫妻本該舉案齊眉,可嬪妃們還得向他下跪謝恩……
想到這里,楊玉環把酸楚進出眼外,為了不讓兩個太監看到自 己的眼淚,便對高力土和裴力士說:“既然這樣,我也回宮去了。”
高、裴二人說:“娘娘,要是皇上一會兒來廠,您不在,如何向皇上交待?”
楊玉環轉念一想,也是,他能自由,我可自由不得。
這樣,難免會連累兩位太監。
女人就是命苦。
干脆,我一面自個兒飲酒,一面等他李三郎。
于是她說:“暫且不走了,你們給我斟幾杯酒來!”
高力士和裴力士不敢怠慢,讓宮女端萊,他們進酒。
玉環喝了幾杯,不覺頭暈腦脹,心里混沌一片。
先是兒子的老婆,后為老子的寵妃。
人們奉承她,巴結她,走她的門子。
她錦衣玉食,身價不菲,可到頭來有什么用?其實人生是一場夢。
酒力發作,渾身發躁,她把鳳衣脫去,又端起大杯來喝。
高力士和裴力士勸她不要再喝了,可她不聽,干脆自斟自飲,決心喝它個一醉方休。
這時她真地醉了,搖搖晃晃,還要太監們扶她去賞花。
什么牡丹花、玉蘭花、海棠花、蘭花、月季,還有那香氣撲鼻的桂花。
看鮮花,想自己。
觀花自憐,滿腹愁緒涌上心頭。
楊玉環要邊賞花邊飲酒。
高力土和裴力土明白,貴妃娘娘此刻一肚子氣,誰也不愿做她的出氣筒。
他們小心侍候,不敢大意。
果然,貴妃一會兒說酒太涼,一會說酒太燙。
備的酒都被她喝光了,可她還要,一個勁地催太監們進酒。
高力士和裴力士勸她不要再喝了,小心喝壞了身子。
她罵他們是狗奴才,給了他們一人一耳光。
她讓太監把桌子移到高處,說皇上來時,她能第一個看見。
就這樣,楊貴妃一直喝到半夜。
她真地太醉了,心里苦得很。
可她趁著酒興,要像男人們一樣找樂。
她摘掉高力士的帽子,戴在自己頭上;脫掉裴力土的靴子,穿到自己腳上,學著皇上的樣子,大搖大擺地走路。
昂首挺胸,目中無人。
一直鬧到明月西轉,晨星將出,自己也覺得沒什么意思了。
夜冷、身冷、心冷,她恨不能大哭一場。
在太監和宮女的攙扶下,她一步三搖地回到宮中。
一路上,她腳下踉蹌,心里翻騰著無限哀怨,口中拋出串串醉語:“李三郎,你,你太不夠意思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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