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亮,跟太陽一樣,是人類乃至萬物須臾不可或缺的自然寶藏,是人們時時刻刻切身感受著的輝煌景觀。
但倘若要你表述自己對月亮的情感,恐怕沒多少個人能真切表達得出來。
而遲子建筆下《燃燒的月亮》,盡管篇幅不大,才7個自然段,不足1200字,一定可彌補人們的這一缺憾。
太陽是不大懂得養生的,只要它出來,永遠圓圓的臉,沒心沒肺地笑。
它笑得適度時,花兒開得繁盛,莊稼長勢喜人,人們是不厭棄它的;而有的時候它熱情過分了,弄得天下大旱,農人們就嫌它不體恤人,加它身上幾聲罵。
看來過于光明了,也是不好。
月亮呢,它修行有道,該圓滿時圓滿著,該虧的時候則虧。
它的圓滿,總是由于大虧小虧換來的。
所以虧并不一定是壞事,它往往是為著燦爛時刻而養精蓄銳。
故鄉的夜晚,一本書,一杯自制的五味子果汁,就會給我帶來踏實的睡眠。
可是到了月圓的日子,情況就大不一樣。
穿窗而過的月光,會拿出主子的做派,進了屋后,招呼也不打,赤條條的,仰面躺下我身旁空下來的位置。
它躺得并不安分,跳動著,閃爍著,一會兒伸出手撫撫我的睫毛,將幾縷月光送入我的眼底;一會兒又揉揉我的鼻子,將月華的芳菲再送進來。
被月光這樣撩撥著,我只能睡睡醒醒了。
新奇,突兀,拿“沒心沒肺、不大懂得養生的”太陽,引出“修行有道”月亮,別出新裁的開頭,激發讀者欲罷不能的探究月亮的興趣。
月光和月光是不一樣的。
春天的月光,似乎也帶著股綠意,有一種說不來的嫩;夏日的月光呢,飽滿、豐腴,好像你抓上一把,它就能在指尖凝成膏脂;秋天的月光,一派洗盡鉛華的氣質,安詳恬淡,如古琴的琴音,悠遠,清寂;冬天的月光雖然薄而白,但它落到雪地后,情形就不一樣了,雪地上的月光新鮮明媚得像剛印刷出來的年畫。
所以冬日賞月,要立在窗前。
看著月光停泊在雪地后煥發出的奇異光芒,你會想,原來雪和月光,是這世上最好的神仙眷侶。
相比較,冬春之交的月光,就沒什么特別動人之處了。
雪將化未化,草將出未出,此時的月光,也給人猶疑之感,瑟瑟縮縮的。
用擬人、通感、比喻、對比的手法,形象逼真地將春夏秋冬四季的月光描摹出來,以自己的感受提出冬春之交的月光沒什么特別動人處,欲彰彌蓋,欲揚先抑,精心鋪墊,埋下伏筆,有了懸念。
春天,一個滿月的日子,又是周末,故鄉的親人們聚在一起,做了幾道風味獨特的菜,大家快活地喝酒聊天。
晚飯后,我回到自己的住處時,月亮已經升起來了。
微醺的緣故,未及看月,我就熄燈睡了。
大約凌晨三點來鐘的樣子吧,我被渴醒了。
床畔的小書桌上,通常放著一杯白開水。
室內似明非明,我起身取水杯的時候,杯壁上晃動著迎春枝條般的鵝黃光影。
心想月光太喜歡玻璃杯了,在它身上做起了畫。
喝過那杯被月光點化過的水,無比暢快。
回床的一瞬,我有意無意地望了一下窗外,立時被眼前的情景震住了:天哪,月亮怎么掉到樹叢中了?我見過的明月,不是東升時蓬勃跳躍在山頂上的,就是夜半時高高吊在中天的,我還從沒進過棲息在林中的月亮。
那團月亮也許因為走了一夜,被磨蝕得不那么明亮了,看上去毛茸茸的,更像掛一盞在樹梢的燈。
那些還未發芽的樹,原本一派蕭瑟之氣,可是掖在林間的月亮,把它們映照得流光溢彩,好像樹木一夜之間回春了。
看過這樣的月亮,我再回到床上時,又怎能不被美給驚著呢!雖然我接著睡了,可是往往瞇上二三十分鐘的樣子,又惦記著什么似的,醒來了。
只要睜開眼,朦朧中會望一眼窗外——啊,月亮還在林間,只不過更低了些。
再睡,再醒來,再望,也不知循環往復了多少次,月亮終于沉在林地上,由燈的形態,變幻成篝火了。
這是那一夜的月亮,留給我的最后印象。
故鄉的春月,淘氣、勤快、守信、圓滿、輝煌、美侖美奐,撩撥得作者睡了醒,醒了睡,睡了再醒,惦記再三。
女性特有的細膩、幽雅、多情的欣賞視覺訴諸筆端,令人頓感美不勝收,更令人內心蕩起震撼的漣漪。
第二天徹底醒過來時,天已大亮。
窗外的山,哪還有滿月時的圣境。
消盡了白雪而又沒有返青的樹,看上去是那么的單調。
雖然尋不見月亮的蹤跡,但我知道它因為昨夜那一場熱烈的燃燒,留下了缺口,不知去哪兒療傷去了。
因為它燃燒得太忘我了,動了元氣,所以不管怎么調理,此后的半個月,它將一點點地虧下去。
待它枯槁成彎彎的月牙兒,才會真正復蘇,把虧的地方,再一點點地盈滿。
它圓滿后,不會因為一次次虧過,而就不燃燒了。
因為月亮懂得,沒有燃燒,就不會有灰燼;而灰燼,是生命必不可少的養料。
我怎么能想到,在最不好賞月的時節,卻看見了上天把月亮拋在塵世的情景呢。
在那個時刻,那團月亮無疑成了千家萬戶共同擁有的一盞燈。
假使我徹頭徹尾醒著,這樣的風景即使入了眼,也不會攝人心魄。
正因為我所看到的一切在黎明與黑夜之間,在半夢半醒之間,那團月亮,才美得奪目。
水到渠成,有感而發。
美得奪目的月亮,自然聯想到它不被一點點虧蝕所難倒,鍥而不舍把虧的地方一點點盈滿。
從而,總結出“燃燒自己,圓滿世界”的哲理。
這篇精美散文發表于2011年10月25日的《渤海早報》,被收入《2011中國散文年選》,寓情于景,情景交融,手法新穎、嫻熟,沒有嬌柔做作,沒有絲毫說教氣味,讓人在這短小精悍的曼妙、柔和、飄渺的陶醉中,領悟到一種義不容辭去奉獻的崇高意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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